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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中国女权行动者李麦子(二):当我们谈论女权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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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就是要谈女权。而且,我谈女权的时候,不仅仅是谈保护女人,而且是要如何颠覆社会整体的父权制度。- 李麦子

李麦子,原名李婷婷。1989年出生于北京,大学主修公共管理。曾参与“带血的新娘”,“占领男厕所”,“文塔边剃光头”,以及“西安花木兰”等行为艺术女性维权活动。2015年3月,她与另外四位女权活动人士因“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前的一个反性骚扰活动被逮捕,引发了国际关注。她在被关押了37天之后获释。同年,她被《外交》杂志评为“全球百大思想者”。而她自己称自己为女权行动者。最近这段时期,她正在蒙特利尔,参加一个人权活动培训活动。趁着培训的间隙,她来到了加广中文台接受我的访问。接下来是她接受我台访问的第二部分。



中国女权五姐妹。

关于“女权五姐妹”被捕事件

我是在3月6号(2015年)就知道有人被警方带走了,因为有人的手机没有人接听。我当时想,好吧,她们可能受到威胁,可能无法脱身了,那我就一个人去吧。对我来说,“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我不管是不是在两会,这个事情我一定要做,即使是我一个人做,即使是让我重新选择,我也还是回去做。警方在3月6号晚上来把我带走,在警察局被关了一天一夜,然后转到了看守所。我在做这份工作时就想到可能被抓。因为许志永就被抓了,他做了什么?无非是为外地户籍的人的孩子在北京上学呼吁。在我看来,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是对中国妇女有意义的。警察看我,觉得是我是个小女孩儿,不懂事,不懂轻重,不会做,不像那谁谁谁……我当时是非常紧张的,他们轮番审讯我。我内心很紧张,肾上腺素飙升。与公权力面对,人是比较紧张的。更何况他们是几个人对着我,轮班休息,轮番审讯。他们问我,在国外参加了什么活动?都有谁资助?我当初觉得,24小时肯定能出去了吧,结果没出去;我又觉得48小时能出去了吧,结果也没有。最后转送看守所。我还和其他的姐妹说,坚持住,37天就能出去了。以前有一个女权大姐曾经对我说,如果有一天被关进入的话,就把它当成一次田野调查。我当时最坏的打算是个许志永一样,判四年。我就想,在里面读书吧,学法律。如果你每天想着要出去,你会太脆弱,你可能会妥协,我就每天想一些坏的可能,负能量,让自己安心。事情来了,就不要怕。我们当时被关进去的五个人,有异性恋做了母亲的,有同性恋,有双性恋,特别多元。我们甚至开玩笑说,终于休息了。做NGO很辛苦,工作生活分不开。说的轻松,但还是很沉重的话题。我觉得这个事件带给我的最大的影响是那种忧虑,焦虑。你的精神状态就非常紧张,做噩梦,焦虑。


关于中国的同性恋运动

我觉得,现在肯定是全球争取同性恋权益的黄金时代,一个又一个国家,连美国都通过了同性恋婚姻法。美国是个文化霸权国家,它的文化能够影响全球。而且一直是强调家庭价值的。所以,我觉得,现在中国政府也在了解什么是LGBT,同性恋到底怎么做爱。中国虽然已经完成了对同性恋的”去罪化“,”去病理化“,但还需要”去魅化“,就是真正的去了解同性恋群体。有些警察,连LGBT都还说不溜儿呢 – 所以真的是个新领域。在国内,现在很多同性恋机构在做服务的工作,比如做家庭接纳、帮助出柜的工作。还有就是一些倡导性的工作,政策倡导。比如,女大学生告教育部,你的教材里有太多歧视同性恋的内容了。所以,同性恋运动有很多领域,应该以后是越来越繁荣了。再比如”粉红经济“。淡蓝网就很有市场。淘宝还带了7对同性恋去洛杉矶结婚了呢。我觉得中国人比较政治冷漠,这个事情只要不出在我或是我家人身上就不去关心。当然,这与意识形态,与国家教育有关。同性恋只要不出在我孩子身上就没事儿。一旦发生在我家孩子身上,问题就来了,家庭暴力,跟踪、殴打很常见。有些家长还通过关系把孩子送去精神病院,让他们吃药,扭转治疗,这些都有 – 虽然我们知道的案例不多。


同性恋自身状态究竟如何?

中国同性恋的另一种状况就是,就是柜子里的生活。你不知道这些同性恋在哪里,你看不见他/她。你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我们现在讨论的只是我们看到的,是比较小的一部分。更庞大的同性恋人群与遭遇是我们看不到的,不知道的。我觉得,家庭的不接纳是同性恋走进异性婚姻(我们说的所谓同妻)的主要压力。就我个人,我是不会找个异性结婚的,我无法接受那样的生活方式。我会觉得自己活得很委屈。而且,这是一种不正义的方法。我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在中国,也有一些同性恋觉得,这是被迫的,你无权指责我。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了,你怎么可能理所当然地觉得,你欺骗别人进入一段婚姻是正当的呢?的确,你有这个压力。那为什么别人不这样选择,而你却这么做了呢?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权利呢。当然,同妻的话题是非常复杂的,是一个同性恋与女权的双重话题。


关于女权行动派

这个是媒体给的一个名称,这是一个开放的定义,你觉得你是行动派你就可以是 – 我更愿意说自己是个行动者。

作为女权行动者,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们把权利的主张提了出来。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权利视角的,我们有清晰的诉求,也有对政府的问责。而且,我们会提出建议,你怎么改是合适的。这一整套的行动方案是区别于以往的老派的、女性主义者。在中国,很多女权主义者把自己称为女性主义者,规避这种因权利诉求而带来的尖锐,以及与政府带来的张力。- 李麦子谈女权行动派

关于”全球百大思想者“称谓

我觉得,他们评选上我,还是因为我做的那些行动吧,比如”占领男厕所“,”受伤的新娘”,以及为社会不公所做的努力。还有,因为我被抓这件事情 – 这个事情在中国影响还是很大的。



李麦子视频感谢被评为全球百大思想者。(Facebook) © facebook

当我们谈论女权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我觉得,女权主义不仅仅是为女性争取权益,还有对我们个人的批判。在这个过程中,你不仅要对社会做出反抗,你的内在外在要一致。你不能言行不一。你要对自己有一定的约束。它不仅是在为女性争取权益,它也反对整个父权制度,它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我觉得我就是要谈女权,而且,我谈女权的时候,不仅仅是保护女人,而且是要如何颠覆社会整体的父权制度。


作者 梁彦 | china@rcinet.ca
星期六 18 六月, 2016  R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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