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海8.7万例无症状感染者不算新冠确诊病例 合理吗？

自疫情爆发以来，上海每日录得大量“无症状病例”，引发公众质疑。( AP：Cheng Si)

中国上海自3月爆发新一轮新冠疫情以来，当地公共卫生部门已通报逾9万例新冠阳性病例，其中包括3212例确诊病例和超过8.7万例无症状感染病例。

随着新冠阳性病例数量的快速增长，上海本地和周边地区的民众在社交媒体上对当地的防疫措施感到担忧，其中包括对庞大的无症状感染者的数量感到质疑。

ABC中文根据上海市卫健委公布的数据做出统计，截至4月5日，上海在本轮疫情期间报告的无症状感染人数占总病例数的95%以上。

在上海官方的“疫情通报”中，确诊病例与无症状感染者分开通报。无症状感染病例不仅没有被纳入总确诊人数，而且在中国国家卫健委的每日确诊病例通报中也被排除在外。

这使中国全国每日报告的官方确诊病例总数远远小于实际检测出感染新冠病毒的阳性人员总数。



上海一处居民区里排队做核酸的人们。( AP：Cheng Si)

ABC中文无法确认中国是否为目前唯一不把无症状感染者纳入确诊病例总数的国家，但尚未发现其它国家采取类似的做法。

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指导意见，无论是否出现症状，感染者都可以传播新冠病毒。

在上海，无症状感染者虽然不被认为是确诊病例，但也被要求接受集中隔离，直到间隔24小时以上的两次核酸采样阴性才能返回家中。

那么，无症状感染者究竟是不是新冠确诊病例？中国在统计确诊人数时排除无症状感染者的风险有哪些？

什么是无症状感染者？



随着疫情的恶化，上海对多个下辖区采取了更为严格的封控措施。( AP：Cheng Si)

所谓的“无症状感染者”通常是指感染了新冠病毒，但在感染期间从未出现症状的人。中国卫生当局对无症状感染者的定义与世卫组织的定义有所不同。

世界卫生组织（WHO）认定“无症状”感染者指的是被感染但从未出现任何症状的人。

据上海卫生部门在3月初确认，无症状感染者是指“感染新冠病毒，新冠病毒核酸检测呈现阳性，但又没有出现相关症状，且没有肺部影像学特征性改变”。

中国官媒央视网也曾发文表示，新冠检测呈阳性的感染者，只要不出现发热、干咳、乏力、咽痛、嗅（味）觉减退、腹泻等症状且CT影像学无肺炎影像学特征，则不能被纳入确诊病例。

中国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新冠病毒肺炎防控方案（第七版）》认定无症状感染者“有两种情形”。

“一是经14 天的隔离医学观察，均无任何可自我感知或可临床识别的症状与体征；二是处于潜伏期的‘无症状感染’状态，”这份《方案》写道。

中国卫健委最新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中没有包含这一解释。



央视网说明文章对“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的区分。( Source：CCTV.com)

澳大利亚传染病防治网络（Communicable Diseases Network Australia, CDNA）为澳大利亚卫生部门提供指导信息。该机构发布的指导文件未就无症状感染者的定义做出具体规定。但无症状感染者在澳大利亚会被纳入“确诊病例”的总数当中。

墨尔本大学人口与全球卫生学院（School of Population and Global Health）临床医学专家约书亚·赞伊博士（Joshua Szanyi）表示，澳大利亚在临床上判定的“无症状”病例是聚合酶链检测（PCR）或快速抗原检测（RAT）呈阳性却未表现出任何症状的感染者。

“从澳大利亚的角度来说，我们是把所有检测结果为阳性的病例都计算进去，尽管一些人是没症状的。”

“所以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做了PCR测试，人没症状，但是核酸检测呈阳性——那在澳大利亚，这个人就会被算作是一例病例，”赞伊博士说。

上海超过95%的感染者“无症状”合理吗？

上海市卫健委曾就无症状感染者这一话题回答中国媒体的提问。尽管该部门表示“不排除无症状感染者处在感染早期、尚未出现症状，并且过段时间可能会有症状”，但高达95%的无症状感染者比例引发公共卫生专家的疑虑。



墨尔本大学人口与全球卫生学院临床医学专家约书亚·赞伊博士（Dr. Joshua Szanyi）( Supplied)

赞伊博士认为，虽然目前没有确切数据表明感染奥密克戎变体的无症状患者比例，但现在的估算数值大约在33%到50%之间。

“[上海的数据]远远超过了我们在澳大利亚所认为的无症状奥密克戎病例的比例，”他说。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伯内特研究院（Burnet Institute）传染病学专家迈克尔·图尔教授（Michael Toole AM）表示，中国采取这样的确诊数据统计方法存在弊端，而95%的无症状感染比例是“不正常”的。

“说95%的病例都是无症状是夸大其词，”图尔教授告诉ABC中文，“把95%的病例说成是无症状，只报告5%，其实是让数据失真了。”

“我认为这会让人们对感染的范围有一种错误的认知。”

“我不知道吉林或其他被封锁的城市是否也是这样做的。但我认为这让国家当局对感染的广泛程度和他们需要做什么产生了错误的认识。”



上海疫情蔓延，医护人员正在为居民做核酸检测。( AP：Cheng Si)

图尔教授解释道，无症状病例和“尚未出现症状的感染者”应当被视为两个不同概念，这种概念上的混淆是导致上海录得大量“无症状病例”的主因之一。

“他们是无症状？还是尚未出现症状？”图尔教授说。

“当对所有人口都进行检测时，会检测到很多刚刚感染的病例。这些人其实还没有发展出症状，但未来可能会有症状。”

国际研究对无症状感染者的比例有何发现？



澳大利亚伯内特研究院（Burnet Institute）传染病学专家迈克尔·图尔教授（Prof. Michael Toole AM）。( Supplied)

目前，WHO尚未对全球范围内的新冠无症状感染者的比例公布具体的数据。但已有数项研究通过综合分析各国的感染数据，计算出了无症状感染者的大致比例。

根据去年年底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 Network Open）网站上的一项研究，全球范围内新冠无症状感染者约占确诊感染者人数的40.5%。

这项研究由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人员完成。研究共分析77项早期研究数据，涉及采样人数19,884人。

研究报告显示，无症状感染的综合百分比在北美约为46%，在欧洲为44%，在亚洲则为28%。

此外，在另一项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PNAS）上的研究中，耶鲁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研究员普莉莎·萨尔（Pratha Sah）和她的同事亦对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4月2日期间的无症状感染者人数进行了估算。

他们综合分析出的结果认为，全球无症状感染者比例约为35.1%。

但图尔教授表示，这些研究都在奥密克戎变体出现之前完成。考虑到疫苗接种率的上升、重复的感染增加以及奥密克戎毒株的自身特性，现在无症状病例的比例可能已出现上升。

“我们有很多人感染了，但是没有症状，”他说。

"我还没有看到确切的数据, 但[无症状感染者的比例]可能至多会达到40%。”

ABC 2022.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