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老年人话“人普” 只关心过好“剩下的日子”

中国江苏老年人前往如皋市的一个寺庙参拜。（2021年3月31日）

中国日前公布的最新人口普查结果，在社会各界引起各种质疑和争议，但美国之音采访的一些老年人表示，他们最关心的不是普查结果所反映的日益严重的老龄化问题，而是他们在垂暮之年的养老体验和担忧。

过好“剩下的日子”

中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全国14亿多人口中，60岁及以上的人口为2亿6402万人，占18.70%，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1亿9064万人，占13.50%。中国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5月11日说：“老龄化已成为今后一段时期我国的基本国情。”

71岁的北京退休教师苏女士对美国之音说：“人口近14.2亿人了，不过老龄化太厉害了，我们这一大批人没有了，以后的人接不上了，没有人干活了。老的不死，但是干不了活儿了，底下的年轻人又不生（孩子），你说，怎么办啊？”

这批被称为“祖国同龄人”年龄70左右的老人，文革时期上山下乡，插队落户，大好的青春年华被断送，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他们又赶上政府强推一胎化政策，政治动乱和人口政策，深刻影响了他们一生。


北京公园里的老年人在打麻将。（2021年4月6日）

苏女士表示，她既无心“纠缠”政府的计划生育政策以及他们这代人的遭遇，也不关注政府会如何进行宣传洗脑：“咱们别替政府担忧了，把咱们自己剩下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国家今后怎么办？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纽约时报中文网的报道称，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是“世界上政府干预程度最高的政策之一”，也是数十年来中国公众不满的一大源头。

设法挤进好的养老院

天津退休医生王女士接触过很多退休老人。她对美国之音说，“人普”结果显示，现在最大的社会问题就是养老，有关养老院生活的内情困扰着很多老年人，“人普”所说的中国老龄化社会并非像宣传的“夕阳红”那么美好。

她说：“住好的养老院，你得有经济实力。想住得相对舒适又经济一点，经济上达不到的，你就别想。老年人为了在养老院求得生存空间，获得多一点关照、优先，往往也是通过送礼、拉关系等手段，打点那里的雇工和领导，然而，不是每个老人都有资源。”

退休医生王女士还说，老年人的养老收入和待遇集中反映了中国社会的等级差别，这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尤其突出。据她介绍，上等养老和医疗设施都与老年人的社会地位、收入以及家庭背景挂钩。普通养老院通常要排很长的队。在好的医院内，高干病房（楼）成年累月躺着很多有钱或有特殊待遇的人，而门诊处却经常拥挤不堪，连走廊的过道都要加床。


江苏省如皋市一家养老院的老人在吃午饭。（2021年3月31日）

进了养老围城又想出来

王医生说：“养老院内服务也参差不齐，虐待老人，服务不周的事情的报道太多了，再有就是有的养老院所联系的定点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比较差。”

王医生说，另一个大烦恼是，养老院内人际关系并不比院外社会单纯：“你觉得住进养老院很好吧，一旦住进去还有问题，因为那里也是一个社会，各式各样老人在一起，搭帮结伙，互相之间也有小团体，所以住进养老院后心情也不见得就痛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把养老院想得那么单纯。”

王医生说，所以住了一段时间，有的老人，包括她所认识的很多年迈的高级知识分子，就想离开养老院。别看是在养老院里，其实老人们很孤独，那里排解不了老人内心的孤独感。白天院里会有一些热闹的活动，活动一散，回到自己床位，或者晚上熄灯后，这些老人们会顿时像“丢了魂似的”。

王医生说：“上一辈老人，经济上、物质上，表面上看没有现在这么富裕，但是，亲情和家庭的温暖更多一点，当然，这里是指孝顺心强的儿女。现在的孩子就不一样了。从父母的体会来说，儿女之间互相协调一下，照顾老人该有多好，然而，将来一家就剩一个孩子，或者两个孩子面临四个老人，养老这件事可怎么办啊？太愁人了。”

专家以不同视角看夕阳

北京某大学退休的陈教授对中国“人普”反映的老龄化和一胎化另有看法，他说，中国的集权控制确实对人口结构失衡，尤其是对老龄化问题的形成有相当影响，不过，老龄化并非就是一胎化政策的必然结果，很多国家都有老龄化问题，但是成因并不相同。

他说：“中国现代医学的水平使得人们的生活都变好了，人均预期寿命因此变长了，进入老龄社会就变成了一个必然。另外，中国与国际接轨时期，很多中国年轻人的选择是不会去生孩子，婚都不结，我知道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年轻人很多都不结婚，开放二胎据说吸引力也不大，因为生活成本太高。”

退休的陈教授还说：“如果没有计划生育，老人们就要养活很多孩子，就像我们小的时候，父母要养活五六个，甚至六七个孩子，少的也得三四个，这也带来很多问题。按照现在北京、上海的房价水平，假如四个孩子都是儿子，国家也不再分配住房，中国传统下的父母该怎么办？全为孩子买房，他们的负担就会非常重。”

他说，新的“人普”促使人们再度聚焦一胎化政策，但是，不能一概而论，而应有利有弊地分析，可以设想，没有计划生育，中国目前的某些社会问题恐怕会更加严重。

另外一方面，多家媒体援引经济学人智库（EIU）中国首席分析师苏月的话说，开放二胎政策并没有改变中国生育率快速下降的趋势，中国人口老龄化进程在加快。英国广播公司援引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教授、《大国空巢：走入歧途的中国计划生育》一书作者易富贤的话说，随着经济发展，中国生育率会像欧洲或新加坡一样下降，加上长期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中国人口下降速度将是‘断崖式的”，中国社会老龄化危机来得会更加严重。

VOA 2021.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