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中国浙江杭州的蚂蚁集团总部大楼。(2020年10月26日) 台北 — 中国的金融科技巨头蚂蚁集团(Ant Group)在上海和香港上市前的新股认购十分热络,不过分析人士认为,虽然蚂蚁暂时成功躲避了美国对中国科技和融资活动的狙击,但未来还是会受到美国的限制。 对此,香港大学亚洲全球研究所所长陈志武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蚂蚁就是因为担心美国Nasdaq未来会对中资公司设限,所以,才回到上海和香港上市。他说,在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科技的围堵下,蚂蚁在以欧美投资人为要角的港股上市 是很明智的选择。 蚂蚁本周透过新股认购、募集到超过345亿美元的资金,成为全球有史以来市值最高的原始股(IPO)。该公司下周四(11月5日)将于香港股市(H股)和上海股市(A股)同步上市,正式公开交易股票。届时,蚂蚁整体市值可望上看3,100亿美元,远远超过中国最大的中国工商银行之市值(约2,700亿美元)以及芬兰全年的GDP(约2,700亿美元)。 不过,陈志武说,如果未来美国透过投资银行、创投或私募基金等机构投资人(institutional investors)进一步限制美国资金对中资科技公司的投资,蚂蚁还是会受到冲击。因此,他说,蚂蚁成功在港上市只解决募资的部分问题。但中国的体制和监管不适合发展资本市场,这个本质上的障碍若不排除,未来中资公司不管到哪里上市都还是可能受到美国资金的限制。 陈志武说:“诸如Morgan Stanly和JP Morgan等“投行业务(未来若)受到限制,他们所代表的美国投资人,都不能买卖交易跟中国有关的公司,那整个资本市场的生态、环境都会受到很大的冲击,中国的资本也会很快干枯。” 陈志武说,过去20年来,中国科技公司的发展之所火旺,是因为有美国资金直接或间接的支撑。若中国股市封闭运转或进入所谓中资的“内循环”,是不可能维持今日的规模。 蚂蚁发展前景不明 蚂蚁虽然成功募资大笔资金,但发展前景却不明。 香港经济学家罗家聪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除非蚂蚁能争取到跨入传统银行如高增值产品之销售或财富管理等业务或发展数位货币,否则他看不出来蚂蚁还能有什么支付以外的业务发展前景。 罗家聪说,传统银行的金融产品复杂、服务很难“去人化”,因此,蚂蚁银行若以纯网银的方式经营,不可行。 他研判,美国比较担心,蚂蚁在第三方支付市场上会发展出结汇便利的数位人民币或其他数码币,威胁到美元的储备货币(anchor currency)地位。但对此,罗家聪说,因为国际贸易已有既定结算的机制和沿用的货币,如美元和欧元,再加上中共一向不开放资本帐(capital account),也就是人民币只准流入不准大幅流出的管制下,不管是实体还是数码人民币的流动性都会受限,这就很难撼动美元的国际地位。 另外,他说,蚂蚁在第三方支付市场上已具备大者恒大的“自然垄断”地位,但。其小额放贷“跟高利贷没分别”,这一块如果有更多的P2P、也就是个人间的网路放贷竞争者,蚂蚁的利润也会跟着下降。 因此,罗家聪分析,蚂蚁从资本市场拿到这么多现金,最终可能还是要寻求投资银行的服务,帮其操作海外高增值的投资。 不过,他说,现在“欧美的戒心大了很多,(蚂蚁)如果再去向外投资战略性的标的,现在难得多。以前民营中资出去买(海外资产)的,其实都是中共在背后操盘。(现在,国外如果)不卖的话,(中资)拿那么多钱也没用。” 以支付宝为核心的蚂蚁金服(今年改名为蚂蚁集团)于2011年自母公司阿里巴巴独立出来,主要从事多种金融消费和第三方支付业务,如支付宝、芝麻信用、余额宝、网银和蚂蚁小贷款等线上支付、贷款、理财和保险等业务。其中,支付宝早于2004年就推出,目的在解决阿里巴巴平台上买家和商家的交易支付问题。 自2019年起,阿里巴巴入股,持有33%的蚂蚁金服。隔年,蚂蚁金服改名为蚂蚁集团。 据其招股书披露,蚂蚁旗下的支付宝每个月有7亿以上的活跃用户,其所服务的小微电商超过8,000万家,金融机构合作伙伴也超过2,000家。截至今年6月30日前的12个月内,在中国经手的总支付交易金额超过118兆人民币(17.6兆美元)。而截至今年9月30日之前的9个月,蚂蚁的毛利达700亿人民币(103.6亿美元),比去年同期成长74%。毛利率也从2019年同期的48.1%增长至58.8%。 蚂蚁技术含量低 伪创新 对于蚂蚁的做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北京大学经济系教授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表示忧心。他说:“它(蚂蚁)是打着创新的名义来做为其上市和估值的理由,但本质上,它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因此,谈不上什么创新,说穿了,是伪创新。” 该教授说,蚂蚁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不一定是好事。首先,蚂蚁的量体大,具有垄断性的话语权和支配地位,在其他国家,早就是反垄断法要干预的对象。其次,蚂蚁做大后,不用创新也能在市场上称霸,可能因此扼杀了更多具创新能力的新进者。 另外,他说,蚂蚁借贷给社会底层人士的小额贷款利率高于银行,虽然易借、也不需要抵押品,但“实际上是个变相的高利贷”,缺乏正义和公理。尤其未来,如果中国整体消费力道开始疲软,但蚂蚁还是大量放款,就会放大违约风险,可能为中国金融业带来灾难、而非福音。而且,蚂蚁所从事的明明是金融服务业务,却因为科技公司的属性,而无需接受金融监管,也造成监管上的困难。 该教授同意部分人士的观察,蚂蚁是中国权贵和投资圈在港股捞钱的工具。他说:“蚂蚁金服能走多远,实际上,就看这些机构变现的能力、变现的进程。一旦变现的进程完成后,那蚂蚁金服也有可能轰然倒塌,这是说不准的。” 马云闹笑话 中国无“系统性风险”? 蚂蚁95%的业务来自中国的第三方支付和小额贷款等金融服务,却因为科技平台的属性而未受到金融监管。再加上,蚂蚁在中国支付市场已具垄断地位;而其向草根大众所推出的小额贷款,利息也比银行高,形同“高利贷”,一旦变成呆帐,反而会加剧中国金融市场的风险。分析人士说,这都是蚂蚁做大后可能对中国监管单位和社会所带来的挑战,虽然也有部分人士认为,蚂蚁切入传统银行不做的小额支付业务,基于鼓励科技和创新的原则,不应该再对其紧缩管制。 马云在上周六(10月24日)在一个金融论坛上说,“中国金融没有系统,也没有系统性风险”,也批评巴塞尔协议是过时的“老人具乐部”所制定的风险标准。 1988年的巴塞尔协议主要定义了银行间信贷风险,为各国央行所采纳,对于银行的资本适足率和市场流动性风险都有所规范,是西方金融体系重要的风险标准。 这位没有透露姓名的教授说,马云说出这般浅薄的话,无非就是想要不受约束地为所欲为。 马云虽然于去年九月宣布退休,但他在蚂蚁仍持有8.8%的股份,市值预估约在275亿美元左右。随着蚂蚁的上市,目前在富比世杂志排行全球第17富、总资产达656亿美元的他,身价可能再水涨船高。 港大陈志武教授也不认同马云的说法,他说,中国金融业当然有系统性的风险,而且为了严控此风险,中国已经过度监管、到了无所不入的程度。 蚂蚁是新垄断之王? 不过,他说,蚂蚁的业务还没有受到太严格的管控,但这是好事。因为,如果监管部门连小额支付和放贷业务都要严管,那中国的金融市场就会更加是死水一潭,也就不可能有新进者愿意以创新科技来改变现有的营商环境。他说,现在蚂蚁做的都是传统金融机构不愿意做的低利润业务。但透过网路、大数据和人工智慧压低成本,蚂蚁弥补近10亿人、8,000万电商所需的金融需求,且做出市占率和盈余,也给既有的传统银行带来了良性的竞争压力。 陈志武说,蚂蚁放贷的总金额占中国整体银行的总资产是“一个相对可以忽略的规模,即便全部出问题,也不会对中国的金融体系有大规模的冲击。”但因涉及的社会群体多,的确会带来潜在的社会风险。 据蚂蚁的招股书,截至今年6月30日,蚂蚁平台促成消费者和小微电商的信用贷款金额分别达1.7兆人民币(2,533亿美元)和4,000亿人民币(600亿美元),约占当月全中国整体银行资产340兆人民币(50.7兆美元)的0.5%和0.12%上下。 至于蚂蚁做大后所形成的垄断地位,陈志武则支持监管单位出手干预,他说:“今天蚂蚁成功了,也要保证,今后有新的蚂蚁、新的挑战者也是可以进入,可以竞争,可以成功的。” 蚂蚁业务非主流 不过,北京海豚智库执行长李成东则对蚂蚁的垄断地位提出不同的看法。他向美国之音表示,蚂蚁的支付宝因搭配阿里巴巴的电商,所以,才会在线上支付市场有五成以上的市占率。至于在线下和移动支付上,微信支付才是龙头,市占率高达80%。 他说,蚂蚁成功上市只是改变了江湖地位,谈不上对中国金融市场的冲击,也不会对消费带来什么影响,更不可能去影响美国市场,他说,这些都是媒体过度夸张的报导。 李成东说,蚂蚁后续资金的运用就是拿来扩展市场,把支付带向全球化、互联网化,但这并不容易。在中国,蚂蚁顶多就是从事支付、转帐等底层的业务,也并非主流的放贷机构,再加上,因为跟传统国营银行和政府是竞争对立关系,又受限于金融监管,根本拿不到牌照去开发新业务,其实已经是处处受限了。因此,他认为,这也是为什么马云要高呼金融松绑,希望取消对蚂蚁的限制。 至于海外市场,诸如海外华人汇钱回中国等的支付或转帐业务,因为时间耗费长达一周、费用又高、体验度差,都不是蚂蚁发展得起来的核心业务,李成东说。 他说,媒体也夸大了蚂蚁所掌握的金流背后庞大的资讯流。李成东说,中国为了跟国际接轨,对个人隐私也渐渐采取 更严格的监管,而且各国也越来越朝着 “数据本地化管理”的做法,将本国人的个资都放在本地的伺服器,这样就不存在会被中国政府存取的隐忧。 VOA 2020.1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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