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商：为何我在大陆 却投蔡英文？

“我可不是什么绿色台商喔。”谈话时，他强调很多次。
在北京这个政治中心，相比上海，台商似乎显得比较低调，但仔细留意，他们藏身在北京不同区的街头巷尾──餐饮业尤其多。早些年“台湾”这个牌子风光，台湾小吃一份20多元人民币仍会吸引人潮，如今太多了，也不新奇了，后来入驻的台商有些只求小生意安稳即可，有些纠结于“留下来，还是带着店走”。
北京前门大街附近的台湾街，几年前风光开业，如今乏人问津，以前也进军过台湾街的陈升(化名)谈起台商的处境頗无奈。2000年初他就到大陆开店，一待十六年，经历过两岸的冷冻期，“但是，没碰过如今这样，连媒体和人民都在看台商是蓝是绿。”
“以前酒桌上应酬时喊两岸一家，现在人家会告诉你，最怕台商‘吃饭砸锅’，我不知道那些大陆朋友这样说是开玩笑还是认真。2016大选，我认识的朋友中有人不投票、也有人说要投蔡英文，我也同意可以换人做看看，有朋友劝我，投蔡英文万一两岸出事怎么办？我认为不会。”
“但我没想过，两岸当前气氛会到这样。”


国台办主任张志军日前公开对“绿色台商”发表看法(图源：新华社)

“绿色台商”？因为大陆只看到两岸
12月2日，国台办主任张志军接受媒体提问时表示，“我们欢迎台商到大陆打拼，但绝不允许到大陆挣钱，回台湾却支持台独分裂的台商，这与两岸关系是背道而驰的。”
几乎在相同的时间，也在大陆设厂的台湾企业海霸王刊登了“支持两岸一中”的声名，这个一度被媒体指为“绿色台商”的企业表态了，再几天后，台积电董事长张忠谋拒绝担任蔡政府的资政，而台积电正积极赴陆设厂，引人联想。
与蔡政府扯上关系容易让人联想到台独，大陆人对“绿色台商”更敏感，陈升苦笑，这是自己当初投蔡英文时始料未及的，如今，一方面他也不满意蔡英文在两岸上的作为，一方面也不希望大陆用“二分法”来看台湾。
“因为两岸和平，我们(台商)才能安心在大陆发展，我相信多数人都不希望两岸发生意外。我身边的台商有人纯粹不中意这次的国民党，想换个党试试；也有人认为这次国民党没救了、换柱也太难看索性不投，绿色台商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是坚定支持民进党的？那想‘换一下试试看’的台商也算吃饭砸锅吗？”
“如果今天大陆对台湾也用二分法，那会和台湾对‘中国’一样、陷入非黑即白的陷阱，大陆太大，这样的想法对两岸的未来都很危险。我在大陆十多年，看台湾的蓝绿争斗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没有参与感，2012年我正好在台湾、投了马英九，这次正好也是返乡，想说换个人也好，没有想到后来的两岸气氛会是这样。”
“所以，你认为蔡英文的维持现状没有做到？你后悔吗？”我注意到陈升在谈到如今的两岸局势时，提到挺多次“没有想到会这样”。
“当然是没做到，两岸现在这样叫维持现状吗？蔡英文到底知不知道大陆对台湾经济的重要性？但现在说后悔还说得太早，或许她其他方面会做得比马英九好？大陆人看台湾往往只看到两岸，忽视台湾人对解决内政问题的渴求，所以容易把投蔡英文和支持台独划上等号。”

“我虽然在大陆十多年，亲戚朋友还是有些在台湾，两岸虽然重要，但还有更多因素啊，许多台商在下决定时，怎么会‘只看两岸，其他不看’呢？”
“我看着大陆从以前走到现在，回看台湾，有太多感慨。我绝对不希望台湾政府去折腾两岸议题，我身边的台商不论蓝绿、都不希望两岸对立，这样大家才能好好发展。”


在当前的两岸氛围下，台商的政治立场被媒体放大(图源：中央社)

民意对撞 谁之过？
周子瑜事件、海霸王事件，从“台独艺人”到“绿色台商”，这些热点事件的每次爆发都会刺激在大陆台湾人的那根“弦”，每当这个时候在大陆待了十六年的陈升才会觉得“离大陆很遥远”。
“我的小孩在大陆成长，我30岁来这里，走到今天，我以为我已经融入了，但总有那么些时候，才发现自己很无力。陈水扁时期大陆人对一般台湾人没什么意见，他们(大陆人)只知道蓝和绿，会开玩笑地问‘你是蓝是绿’，现在他们知道更多，对台湾感觉也更复杂了。老一代看新闻，年轻一代用网络，认为蔡英文就是台独、甚至有人认为台湾人就是搞台独才投蔡英文，这是以偏概全，但是两岸走到今天，很难说这就是‘大陆不懂台湾’。”
“台湾政府如果懂大陆多一点、人民如果不去放大什么‘大陆人没素质’，两岸这些以偏概全，都能少一点。蔡英文的两岸政策现在看是荒唐的，对我而言是这样，只能期待在其他方面她能做好。但是两岸走到僵局，不光是政府的错或就是政府的责任，因为政府不过是看着人民的脸色。”
自诩是“半个大陆人”的陈升，表示工作重心都在大陆、有太多大陆朋友，这十多年来吃过亏、也受到很大的帮助，可能到了退休的年龄才会返台──如同许多在大陆的台商一样。
“我有朋友笑投蔡英文的台湾旅游业‘活该’，拿两岸去冒险，但我想许多人是烦了、想改变一下而已，没有想过去影响两岸关系，更没有想什么吃饭砸锅。大陆的崛起、大陆的好坏，在大陆的老台商体会得最彻底。”
“往后，还会再投民进党吗？”我问。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他顿了顿，“但是，如果台湾持续萎靡，越来越多台湾人过来，大陆对台湾的影响力只会更大。台湾如果不充实自己的实力，再怎么怪别人压着你，都没有用。”

多维 2016.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