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挑战》一书书评：艰难面对中国挑战

在美国政界和学界，如何看待中国崛起和中美关系，通常也会分成鹰派和鸽派。有两个专有名词用来形容这两派人马：“熊猫拥抱者”(panda hugger)是指同情和支持中国的鸽派；“屠龙者”(dragon slayer)则是指那些对中国保持警惕并采取强硬立场的鹰派。一般说来，“熊猫拥抱者”对中美关系的未来态度乐观，而“屠龙者”则对中美未来发生冲突的前景比较悲观。虽然说“熊猫拥抱者”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中国态度软弱，“屠龙者”中也不乏主张同中国合作者，但是这两个标签还是能够大致描绘出美国对华关系中的两派立场。


薄瓜瓜请《中国挑战》作者托马斯·克里斯藤森(Thomas J. Christensen，柯庆生)签名 (美国之音方冰拍摄)

笔者不久前介绍过当选总统川普的高级外交策士纳瓦罗教授的新书《卧虎》。这本书可以说是“屠龙者”对华立场的集中写照。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的一本书则是“熊猫拥抱者”一派人的观点集成，这就是托马斯·克里斯藤森的新书《中国挑战》(“The China Challenge”, by Thomas J. Christensen)。
《中国挑战》出版后，得到了美国外交界和学界许多资深人士的称赞，这其中有前国务卿基辛格、前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和著名学者小约瑟夫·奈等人。他们认为这本书立论深刻，论述具有说服力，清晰地回答了中国崛起所带来的挑战。
托马斯·克里斯藤森既是一名学者，也在美国政府中做过官。他目前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国际政治学教授，也是该校中国和世界项目的主任。克里斯藤森曾经在小布什总统任内担任过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副助理国务卿。他在2006年参与过第一届美中经济战略对话的准备工作，并且参与了对话的全过程。


前美国负责亚太事务的副助理国务卿, 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教授托马斯·克里斯藤森(Thomas J. Christensen，柯庆生) (美国之音方冰)

克里斯藤森这种亦官亦学的背景使得《中国挑战》这本书即有历史回顾和理论分析，又有亲身参与中美关系大事的现场描述。他在书中写道: “美中关系绝不是一场零和游戏。除却双方的猜忌和竞争因素，中国现在也不是美国的敌人。我们不需要像遏制苏联那样来遏制中国。中国也不应该像过去那样成为美国在亚洲或全球的对手，虽然不幸的是这种结果仍然是一种可能性。”
这段话可以说是《中国挑战》一书的核心。
一些“屠龙者”在论述为什么中美之间未来必有一战的时候，往往会举出历史上德国的崛起以及西方强权的应对从而导致两次世界大战的例子。但是克里斯藤森认为，现在的历史条件和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崛起的时候已经大为不同。全球经济的发展和武器军备的进步使得过去那种以夺取领土和征服别国为目的的殖民主义模式寿终正寝。今天的全球经济是以知识为基础的跨国经济，这种经济越发达，工业化强国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也就越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及其盟国所建立的国际秩序让中国成为全球贸易的最大赢家，而中国共产党最优先的考虑是国内的稳定，发展经济则是中共政权合法性的最大来源，因此克里斯藤森实在看不出来中国为什么要有打碎这种国际秩序、同贸易伙伴开战的必要性。
使得克里斯藤森如此有信心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认为：中国的实力现在还远没有到同美国平起平坐的地步，这使得《中国挑战》一书同纳瓦罗的《卧虎》中所描述的中国军力大跃进的情形成为鲜明的对照。克里斯藤森认为，现在美国社会中存在的认为中美必有一战的悲观论点，主要是因为这些悲观论者夸大了中国的实力而低估了美国的实力。他在书中主要从经济、军事和外交等领域分析了中国的弱点。比如，在中国视为国力象征的世界第一外汇储备，在克里斯藤森看来恰恰是中国的软肋所在。且不说用大量抛售美债的做法来影响美国外交政策并不能达到目的，而且中国自身也会遭受巨大损失。如果中国和美国开打贸易战，这对于严重依赖出口的中国经济来说，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在军事力量上， 克里斯滕森强调了中国在各个方面同美国相比的弱势，但是显然这是全书论述得比较薄弱的一章。美国的战争机器无比庞大，但是分散在世界各地，具体到东亚和西太平洋地区，则对中国的优势有限。克里斯滕森列举中国军力的发展陷入了一个静态的分析，而不是把它放在一个动态的过程中，多少忽略了中国军事实力正在迎头追赶美国的情况。比如说，作者指出中国没有自主制造涡轮风扇喷气发动机的能力，但是中国目前正在花重金和乌克兰合作在中国建厂联合研制航空发动机。以中国工业的制造能力和乌克兰的技术转让，制造出这种发动机应该不是达不到的目标。再比如，克里斯滕森强调中国在航空母舰方面绝对的劣势，但是并没有提到中国针对美国航母而研制成功的打击航母的利器—东风21反舰弹道导弹。这种导弹足以构成对美国航母的严重威胁。美国对于中国的军事优势在于作战经验和作战训练以及众多盟国的支持和协同等方面。克里斯滕森对这两点的论述是令人信服的。
这本书的名字既然叫做《中国挑战》，作者当然也对于中国对于美国构成的挑战详加论述。在他看来，中国对美国的挑战主要是让美国处于一种十分艰难的处境。由于中国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快速提升，现在虽然还赶不上美国，但是对于美国的亚太盟国已经形成了优势地位。美国的困境在于：一方面要坚决捍卫自身和盟国的利益，但是同时又不能被盟国拖入同中国的正面冲突之中。一方面要对盟国表示出自己毫不动摇的承诺，同时也要让中国相信美国绝对无意遏制中国。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但是作者克里斯藤森对未来持乐观态度。他认为：中美之战有可能发生，但并非不可避免。要想避免同中国的冲突，美国必须要在亚洲保持强大的存在，同时用积极的外交努力让中国安心。在《中国挑战》一书中，作者经常用到的词汇是“说服”、“保证”、“劝说”等等。但是，中国真的能被说服和劝服吗？这是否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任务，还是一个“熊猫拥抱者”的一厢情愿？这就要看现实的检验了。

VOA 2016.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