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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岁前华为高管患癌症去世 引发大争论

发布者: xiaomifeng | 发布时间: 2016-8-15 20:52| 查看数: 3322| 评论数: 0|帖子模式

     据中国企业家杂志官方微信报道,2016年8月8日,身患癌症的前华为高管魏延政去世,享年41岁,魏延政的妻子代他发朋友圈向大家道别。大家的心情正如之前检查时医生所说,“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41岁前华为高管患病去世 毕业于北大计算机系
   
    魏延政在《我在华为的半打岁月》、《我在华为的抗癌岁月》和《人生若如几回忆》几篇文章中曾详述患病以来的经历,以及与公司的关系。
   
    毕业于北大计算机系,后于英国南安普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魏延政,曾供职于英国电信研究院CTO office。2006年回国加入华为,并从技术转向市场,因工作优异很快升为18级专家。
   
    2011年,查出“透明细胞肉瘤”,是一种三年死亡率高达80%的绝症。扩大切除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此后两年中经历了扩散、截肢、放疗、化疗、复发、扩散反复的过程。
   
    2012年,病假中的魏延政称,接到“劳动合同顺延至病假期结束”的通知,与HR沟通被告知“病假期结束后再续签新合同”,出于信任他签了病假期间的临时合同,但之后并没有续签新合同。
   
    同年,华为通过大病商业保险向魏延政一次性赔付20万。
   
    2013年,魏延政接到电话通知,如果在5月6号这个最后期限交不上病假条就视为病假期结束。他也得到有关部门答复,依据法律公司可以不和他续签合同,病假期结束劳动合同自动终止”。
   
    同时魏延政在博客中提到,华为打算以上海平均工资 4000 元的80%给予其 N+1 (即每一年工龄赔偿一个月的工资,N为工龄)补偿。
   
    2016年6月23日,也就是魏延政去世前一个月,他仍在文章中写到,在他癌症截肢后最无助的时候,华为与他终止合同。
   
   

    8月8日,身患癌症的魏延政在与病魔对抗5年后撒手人寰,魏延政的妻子于8日晚间代他发朋友圈向大家道别。
   
    面对身患最罕见恶性肿瘤的高管,以加班文化、苦难辉煌著称的华为成为了网友们的声讨对象,同时也引发了关于员工患病与公司责任的巨大争论。
   
    网友们的争论主要集中于几点:华为按规定给予魏延政赔偿,合法但不合情;面对身患重症的魏延政,应该给予病人更多关怀;华为按企业规定做事,不应该对其实施“道德绑架”;国家、组织都不可靠,亲人健康最重要。
   
    其实归根结底还在于,华为给魏延政的赔偿到底合不合理?面对这样的重症病人,华为及其他企业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或承担多少责任才算有人性?

    “ 华为到底给魏延政多少赔偿? ”
   
    “华为到底给魏延政赔偿了多少钱?”,“病假期间的工资、股权分红算不算赔偿?”,这是外界最关心的问题,这也是切实关系到每个员工的利益点。
   
    根据魏延政的文章内容,2012年华为通过大病商业保险向他一次性赔付20万,2013年华为按上海平均工资的基准进行3200×(N+1)的赔偿,期间签订了两年的长期病假合同。
   
    他也写到,“家里有癌症病人、手术、放疗、化疗一通下来,你们就会清楚 20 万够多大点屁用!我的恶性肿瘤是肉瘤里最罕见也恶性最强的,现有的化疗药对我根本不起作用。3200×(N+1),确实够买那么一两包没啥用处的药水的。也能买那么几包奶粉。”
   
    这样看来,华为对魏延政的赔偿应该是大病商业保险赔付的20万以及3200×(N+1)的补偿以及长期病假。但从魏延政的话看来,对华为给予的这些赔偿他是很不满意的,他甚至以华为的巨额捐款来进行对比。
   
    但也有华为的内部员工分析,像魏延政这样的高管,他每年的个人收入不至于看不起病,他是想给自己的家人留有更多保障。
   
    作为18级员工,已经处于食物链的顶端,每年的年薪应该在百万左右,而且还有相应的股票分红,大约120万~300万。华为”心声社区“上的一位员工提到,因为他不菲的个人收入,很多人对他的同情也减了几分。甚至有人认为他是不满足,不懂感恩东家。
   
   
    魏延政最后一条微博下的评论
   
    然而,正当工作所得和公司赔偿毕竟是两个概念,工作所得是从个人角度而言的,赔偿是从公司角度而言的。魏延政靠自己工作获得的工资和股权分红,应不应该被视为他不可以获得更多赔偿的前提?
   
    目前,华为方面还未对相关的赔偿进行回应。

    “除了重病,过劳死事件也难断”
   
    除了员工身患重病死亡,近几年随着互联网的迅猛发展,高强度、绩效考核、经常加班等因素导致员工猝死的事件屡见不鲜。
   
    2014年4月3日晚,网友“少年判官大人”微博爆料称,一位在阿里工作6年的怀孕员工因子宫大出血死亡,而其家属认为导致其死亡的主要原因是超负荷工作引发的过劳死。该网友认为“元凶”系阿里不合理的制度设计和绩效考核。
   
    爆料称,该孕妇4月2日午夜还在为请孕假做交接工作。而且该员工在今年被检查出宫外孕后,因不想在四月份发年终奖时,被考核落下,便没去检查身体。在接到去世通知后,阿里立即成立了事故应急处理小组,协助该员工家人办理后置手续赔偿手续。
   
    这样的事发生一年后,腾讯也出现员工过劳死事件。2015年12月15日,腾讯游戏高级副总裁马晓轶在部门内部发信称:技术研发中心语音引擎组副组长frontlee(李俊明)12月13日晚,和往常一样陪妻子在小区散步时突然晕倒在地,后抢救无效去世。
   
    消息一出,在腾讯内部引起一片哗然。虽然李俊明的死亡并非发生在加班的过程中,但不少腾讯员工认为他是因为长期加班造成的过劳死。因此多名员工联名要求腾讯正视员过劳加班问题,避免悲剧再度发生。随后,公司高管表态称,公司会最大限度帮助家属度过难关,并承诺采取各种措施减少加班。
   
    今年5月,过劳死的悲剧再次发生,网易女编辑因肝癌去世,年仅28岁。3月7日,她在微博写下了“生命进入倒计时!“这句让人感伤的话,4月初她转发了@人民日报 《从疲劳到癌症仅需4步!你还在透支身体吗?》一文,并配文“我就是例子啊”。
   
    让人悲哀的是,这样的过劳死事情可能还会发生。如今,工作生活很多时候都没有明确的界限,出现这样的情况,企业到底该怎么做?
   
   

    华为“心声社区”上的一名员工也曾提到:一开始得知魏延政得病时,大家都是同情的,但得知他是18级管理干部时,又出现一边倒的声音。言下之意,在华为内部人士看来,魏延政并不缺钱。

    “公司承担多少责任才算有人性?”
   
    关于“经济补偿”,《劳动合同法》规定的:经济补偿按劳动者在本单位工作的年限,每满一年支付一个月工资的标准向劳动者支付。六个月以上不满一年的,按一年计算;不满六个月的,向劳动者支付半个月工资的经济补偿。
   
    劳动者月工资高于用人单位所在直辖市、设区的市级人民政府公布的本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三倍的,向其支付经济补偿的标准按职工月平均工资三倍的数额支付,向其支付经济补偿的年限最高不超过十二年。本条所称月工资是指劳动者在劳动合同解除或者终止前十二个月的平均工资。
   
    就华为对魏延政的赔偿标准来看,是按上海平均工资4000元的80%(3200)乘以N+1进行补偿的。即便加上大病商业保险的20万,还是有很多网友认为,华为是狼一样的公司,无情无人性。
   
    对于阿里、腾讯和网易这三起过劳死,我们并没有看到具体的赔偿情况,也无法评判对员工是否合情合理。不过,科技公司已经在不断完善相关的福利制度。
   
    今年6月,腾讯薪酬福利部助理总经理、腾讯人力资源总监方慧玲在“腾讯员工购房嘉年华”活动上表示,跟谷歌一样,腾讯公司内部也有类似的员工“死后福利(death benefits)”。
   
    方慧玲表示,在腾讯,过世员工的家属同样可以领半薪十年。如果该员工有孩子,每多一个孩子额度会有额外增加,每个孩子增加12个月薪。在具体发放上,一部分是一次支付,因为发生不幸时,家人会需要用钱;另一部分,腾讯会通过信托公司处理。
   
    早在2012年8月,谷歌就推出了“死后福利”,谷歌员工因意外去世后,其配偶可以在10年之内继续领取去世员工生前50%的薪水。而且员工死亡后股票马上归属于他们自己,死亡员工的孩子每人每月将收到1000美元,直到19岁为止,对于专职学生则是23岁,并且“死亡福利”没有员工任职年限的要求。

    以下是魏延政《我在华为的抗癌岁月》的博客全文:
   
    在华为已过半打岁月有余,扛着癌症病痛又工作生活了两年有余。确诊、扩大切除、扩散、截肢、放疗、化疗,扛着病痛加班加点,为的是老板任正非的感召、为的是全华为兄弟姐妹共同的使命,我们不仅仅是500强、我们肩负着全人类科技生活的社会责任、我们肩负着国内企业样板的使命、我们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华为存在到今天靠的是“小胜靠智大胜靠德”的价值观,听着这些谆谆教导,我热血沸腾;我们在四川地震第一时间奔赴现场、通宵达旦赈灾抢险、大容量呼叫只有华为设备没有宕机,虽然大家不曾知道移动电信联通用的是华为设备,也不知道华为捐了一个亿,但听到这些,我心潮澎湃;前天接到一个电话,说如果在5月6号这个最后期限交不上病假条就视为病假期结束,难道这意味着劳动合同自动终止,听到这个,我心跳加快。
   
    连续两个晚上我彻夜不眠,在华为的一幕一幕,不断浮现在我眼前,但怎么也无法将我的辛勤奉献和那张“劳动合同顺延至病假期结束”的一纸文书联系起来。
   
    在经历了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心跳加快之后,我不得不把思绪暂且放到一边,仔细理一理当时的情景。
   
    去年夏天生日当天,胡妹妹从深圳出差来上海,给我带来两桶奶粉,礼虽小无线兄弟姐妹的情谊却深。她还顺便带来公司HR给我的一封信,我俩都以为是份生日礼物,热血沸腾。
   
    打开一看,内有“劳动合同顺延至病假期结束”字样,心潮澎湃。打电话问HR,解释“病假期结束后再续签新合同”,让我先把这张病假期间临时合同先签了再说,我怀着对公司从无怀疑的信任,签了。一年后的这些天,有关部门答复,“依据法律公司可以不和我续签合同,病假期结束劳动合同自动终止”。心跳加快。
   
    搞技术出身的人,往往心情感受都比较简单,只三个词的描绘就够了: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心跳加快。
   
    2010年初,大年初一,我在巴塞罗那国际通信展客户交流之余,给女友打电话,神侃华为的种种业绩,女友听得热血沸腾。夏天,我俩登记结婚,因为工作的种种牵挂,匆匆领了结婚证就回到工作岗位,哄过老婆蜜月来年补上,老婆为此心潮澎湃。
   
    时光流转,2011年春节的巴展转眼就到,期间脚部疼痛难忍,回来后确诊恶性肿瘤,老婆随我一起心跳加快。我俩的本打算用于蜜月的婚假,虽然只有10天,全用在了医院里,而且远远不够。华为的年假大家是知道的,其实我也从来没有休满过,但我从无怨悔。
   
    确诊恶性肿瘤的当天,天气晴朗,白云悠悠蓝天依旧,并无任何异常。一个电话打来,焦急的院长通知我,年轻人速来医院取报告。领着肚子已经隆起的老婆来到医院,医生摇摇头,“活不了几年了,这么年轻,太可惜了。”回来在网上搜,才知道这种病是肉瘤里恶性最强,也是最罕见的一种,所以相关信息非常少,能搜到的信息仅有如下一些,现有化疗药基本无效,三年死亡率80%。接下来的几天,我虽在公司上班,人如行尸走肉,从早到晚,眼里噙着潮润,怕人发现,埋着头盯着电脑苦苦搜寻相关信息,结论只有一条,我已经背上了一颗不定时炸弹,直到我生命终结。
   
    某日搜寻间,常常和我一起跑步喝酒的彭钊走到我座位旁,重重拍我肩膀一下,我赶紧收起眼中潮湿,彭钊本欲和我说话,见我神色异常,又看了一眼我的电脑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满篇癌症字样的网页,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彭钊当时是否察觉了我的秘密。
   
    确诊绝症的当天晚上,我和老婆一夜无语无眠。接下来的几天,我俩都忍着泪水,不哭出来,怕对方受不了。老婆大着肚子常常往医院跑,帮我联系专家。终于某日中午,在我从公司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婆已经从专家门诊里走出来。老远我就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医生说,要么横切掉半个脚,要么切掉整个脚”。
   
    我茫然,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整个下午。快下班时候想起还有活要交代,匆匆赶回公司。地铁6号线上,收到岳父发来的一封短信,“小子,人生总有风浪。在你的年纪,你已经历太多。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相信你一定能战胜一切!你的妻子儿子需要你,他将来一定比你更出色!”我仿佛也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
   
    短信没有读完,我就再也忍不住我的泪水,在地铁车厢里,任它迸流而下。我仰起头,对着车厢天花板,还是逃不过拥挤人群的视线。到了一站,我走出车门,旁边几位好心人跟了出来,问我,“哥们,没事吧?”我仍然无法忍住泪水,“没事,没事”,几位好心人仍跟着我,“你真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我呜咽着,“我不会卧轨的”。又跟了几步,见我往地铁站外走,他们回去了。
   
    走出地铁站,望着蓝天白云,难道我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我的脑海中时而想起无数名词,时而空空如也。泪水仍在肆意奔流。也不知是哪一站,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周围人群的目光,小伙揽着姑娘的细腰,急驰飞过的奔驰宝马,一切一切,青春,爱情,事业,家庭,子孙绕膝,相伴到老,安享晚年,一切一切,我还想到了,宇宙、苍穹、灵魂,永恒,,,,一切一切,毫无意义。。。
   
    人们常说的凤凰涅槃,是经历了浴火得到重生。而佛家的涅槃,是不再需要躯体重生的不死不生的境界。我不知道我能修得哪一种境界,亦或这两种境界对我究竟有何意义?一切一切,毫无意义!
   
    一个非常好心的专家,为我制定了一个方案,扩大切除但保留了脚。为了不影响年岁已高的我父母和这边心脏不好的岳母的情绪,我俩都在隐瞒病情。老婆大着肚子,每天中午从公司赶回家,给我做饭再赶回去,虽口味一般,但已是最好。
   
    这样养了几个月,终于能再次下地。但初次下地无法直接站起,只要受到一点压力,整个脚都疼痛难忍。电影电视上说的腿脚几年没下地的人,经过一次治疗后,下地一瞬间就能走路了,纯属扯谎。练习了一个多月,基本能走了,于是又回到了工作岗位。接下来的秋天到次年春天,随着脚踝疼痛的程度,大家看见的是我时而正常时而蹒跚的步态,出现在上海深圳以及海外出差的旅途中。
   
    次年情人节那天,一切如常,妻子发现我的脚跛得厉害。我自己也感到比较疼痛,整条腿疼得呻吟了一页,次日,回到工作岗位,以为过一两天就好了。出人意料的是,疼痛持续加剧。到了中午,实在难以忍受,请了假去了医院。
   
    一个月前复查结果一切正常,前一天早上也没有异常信号,但当天的结果是,复发、扩散。接下来几天的增强检查发现,小腿和脚的骨头已经腐蚀出三个洞,再晚些发现,可能不定哪一步,小腿就会折断。不仅如此,肺里也出现了很多处病灶。医生说,有的人肺里成片的肿瘤看起来就像棉花桃,最终将会肺功能衰竭而窒息死亡。
   
    哎,,,,,这一次听到这些,只意味着一件事情——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医生说,我这种病,通常是三个阶段,最后一个阶段才发生骨转移,既然已经发生,我已经是晚期!
   
    我听完,反而轻松了,回来对妻子说,没什么了,反正已经是晚期,就这么着吧,谁怕谁呀,不就一条命嘛,要是能用我这条命保你母子一生平安,随时拿去!!!!!!妻子泪如泉涌,我也忍不住眼中有些潮润。
   
    不过这一次,我不像前一年那样脆弱——前一年是我听同病房的病友鼓励——这一次是我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爽朗的大笑。其实我那个病房的四个人里,我是最没救的,我还在开导别人。想起来就好笑、苦笑、傻笑,究竟是哪一种笑,我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次的手术方案——我还年轻,究竟是保命还是保腿——我的主治医师真的犯难了。我曾咨询换踝关节,这种事情后遗症很多,且之于癌症简直就是玩火。他建议我截肢,我说考虑考虑。
   
    一周后我考虑好了,他如同父亲一般,不忍接受我的决定。请任何一个读者都不要怀疑这位医生的无奈,他的确仁至义尽了。他又做了套置换骨头的方案,难度较大,但他很有把握,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我仍是考虑考虑,他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考虑。一周后他询问我,我仍说截肢,他说再给我一周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就这样重复了三遍,直到第三次他询问我,我仍是选择截肢。他无奈的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就按你说的办。我看得出,他如同父亲般凝视着我的眼神里,充满着叹息和无奈。
   
    一切就这样定了,我也没什么好想的,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该抱儿子抱抱儿子,非常欣慰的一件事情,是我亲手给儿子剪头发。妻子抱着儿子,我每剪一剪,心里都不是滋味,我还能和她俩继续相伴多久?我自己剩下的时间还有多久?
   
    有一天回家路上,我听着汪峰的“春天里”,泪流不止,发了条微博,“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些许敏感的朋友留言,问我怎么了?我无言以对。。。。。
   
    记得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个夜晚,产品规划部邀请我给大家讲讲从前一年秋天到这一年春天,无线高层领导对无线大战略的一些思考,我欣然前往,因为我知道,那将是我最后一晚和大家在一起了。
   
    我怀着无限的留恋,走进上海这边的大会议室,用华为自己生产的大屏幕智真系统,和深圳那边总共四五十位专家,面对面的最后一次探讨无线、市场、技术。我知道邀请我的人、在座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我的病情。虽然我知道第二天就将准备住院截肢,不想流露丝毫的哀伤,你们看到的是我毫无停顿的谈笑了一整个晚上。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晚上就成了最后一个晚上。
   
    手术的前一天,我发了一条微博,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里一段插曲,give me some sunshine, give me some rain, give me another chance, I want to grow up once again 那是印度最好的大学里一个优秀学生因为设计方案被导师专断不合格后轻生前唱的最后一首歌曲。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当时心声的写照。
   
    手术当天,一切平静,我脑海中浮现过如下荒谬的思绪,在医生的手术车来接我之前,逃离这个医院,永远不回来,也许我的病就这样奇迹般的消失了。。。手术车终于如期而至,我也没有逃跑。
   
    接下来的,不出意料,是艰难岁月的开始。几个月的剧痛减退之后,可以单脚跳着在屋里挪动。倒是获得了一段和儿子在家相伴的时间,他会爬了,我也不得不在地上追着他一起爬,姿势就和大街上乞讨的叫花子无二。岁月无声,一年时间很快过去,我爬不过他了,他可以很轻松的让我抓不住他。
   
    期间,曾遇到一个和我类似的小男孩,也是因病大腿截肢、已经转移到肺部,年仅15岁,还未曾体会到知识、工作、女人、家庭、孩子,我曾鼓励他,病好了以后,再回学校参加高考,如果我还活着,有什么需要指导的,叔叔我是高考的一把好手。不曾想,两个月后,他就离去了。
   
    我也毫无例外的经历放疗、化疗。只是我这种肿瘤细胞比较罕见、顽固,放疗、化疗的剂量都超大。这些对身体的损伤都是不可逆的。由于这种病非常罕见,医学界很难收集到足够的样本空间,所以也非常难于研究什么样的药物能够有效,往往是还没试验几例,人就没了。医生说,反正我已是晚期,死马当活马医吧,化一化试试看。得了癌症,一切都是无奈的选择,试就试吧。
   
    为了避免药物对血管和手臂的损伤,一根管子直接从胳膊的静脉插入直通心脏,我没有问为什么这么做,猜测或许是让每一滴毒药都快速散开,不至于造成手臂的某一段血管彻底坏死。用药的其中一种是对心脏有不可逆损伤的,一个人一生最大用量是480mg。毫克,如此精确。也确实,经过几个月的化疗之后,我的心脏确实大不如从前,明显感觉得到。
   
    得了癌症,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在被自己支配,而是自己被支配。总是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人不知所措。消息还是传到了新疆家人那里,当即赶回新疆安慰父母。这是我19岁上大学以来和父母相聚最长的一段时间。一切仍是那么温馨,回来之际仍是依依不舍。
   
    我知道父亲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艰难,经历过1942大饥荒,为了一个窝窝头被卖过,战乱结束后被赎回恢复自家姓氏。曾经已经经受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我高三那年哥哥因事故已经离去。那段时间,我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偶尔引导父亲笑一笑,但父亲会直接告诉我,“我怎么笑得出来?”
   
    妻子为安慰我,偶尔安排个短途旅行,其实我走不了几步,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房间里看看书,偶尔坐在车上看看外面景色。不想,从春节到现在,公司一直在和我谈解约的事情。和父亲一样,我怎么高兴得起来?上有老下有小,儿子才一岁多,如果哪天我悄然离去,我歉儿子和妻子的太多。
   
    眼看治病救命、医疗保险、生活来源、养老养小的一切来源都将彻底断绝,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房贷依然欠着不小的数目,如若离去,我怎么放心得下?如果医学研究出个新药,必定价格昂贵,是让老婆孩子睡大街救我一命还是放弃治疗?
   
    这两个星期,我几乎天天彻夜难眠。今天又看了一遍老板的“我的父亲母亲”,有血有肉的领导者形象油然而生。又想到郑宝用脑癌,老板对功臣的绝不言弃。对于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濒临绝境的华为奋斗者,我相信老板应该不会不管不顾。无奈,也许老板和高层领导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件事情,我只是被一些人用僵化的法律阻挡在世界边缘。
   
    但法律真的不能适用于我,如果不是身患绝症、仅仅是少了一条腿,我绝不会向老东家求助。而现在我无法对未来有任何确定的预期,我动第一次手术的前一天还跑10公里不大喘气,住院截肢的前一晚还在公司加班,检查出来扩算的前一天还没有任何征兆。。。所以我真的不敢对未来有任何确定的预期和打算,趁我还在,向公司寻求一点本就不多的法定补偿之外的额外帮助,算我临死前对妻儿老小的最后一点交代,我觉得这样做,不丢人。

(网文转载 来源:中国企业家) (博讯北京时间2016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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