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外长库列巴
7月23日至26日，乌克兰外长应邀首次出访北京。一个来自胶着战区的外长的出访立即引起了全球关注。一方面，出于中国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和对俄罗斯的影响力，库列巴的出访，寄托着和谈和结束艰难战争的希望；另一方面，北京的复杂角色及其跟俄罗斯的“无上限”盟友关系，又令各方对北京的真实意图持观望态度。美国之音就此采访了多位乌克兰居民及西方学者，以听取他们的声音。
俄乌战争以来，乌克兰最高级别对华访问
库列巴访华前，乌克兰外交部发表声明表示，跟中方会谈的主要议题将是“寻找制止俄罗斯侵略的途径以及中国在实现稳定和公正和平方面可能发挥的作用”。而中国外交部并未公布任何具体议题。这是俄乌战争爆发以来，乌克兰外长首次访华，也是乌克兰和中国之间最高级别的外交访问。此前，2023年5月，中国政府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 (副部级) 曾出访乌克兰，做了一次徒劳的外交斡旋。2023年7月20日，乌克兰经济部副部长塔拉斯·卡奇卡访华，和中国商务部副部长凌激进行了会谈。
战争期间，习近平会见普京4次，但从未会见泽连斯基
习近平本人任内12年间从未访问过乌克兰，而与普京会面超过40次，中俄双方达成“上不封顶”的特别紧密盟邦关系。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普京和习近平会面就已超过4次，而从未会见过泽连斯基，尽管泽连斯基多次表达与习近平会面的期望，并邀请习近平访问乌克兰及参加乌克兰和平峰会。乌克兰近两年半抵抗侵略的艰难战争期间，习近平仅在外界压力之下，和泽连斯基有过一次通话。
库列巴访华前不久，6月中旬在瑞士举行的乌克兰和平峰会，有超过90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参加。但是作为联合国安理会五常之一的中国，以俄罗斯未获邀请为由而缺席。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曾于6月初在香格里拉论坛上，首次公开谴责中国沦为普京的工具，施压其他国家不要参加乌克兰和平峰会。
乌克兰曾是中国重要的伙伴
虽然相距遥远，但其实乌克兰和中国多年来都是相互的重要伙伴国家。乌克兰独立以来，中国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是乌克兰国防工业最大消费国，中国第一艘航母瓦良格号，欧洲野牛级气垫登陆艇全都来自乌克兰。中国曾从马达西奇公司购买大量航空引擎，也曾从乌克兰引进工程师，获得了大量前苏联的工业和国防技术遗产。战争爆发前，中国是乌克兰最大贸易伙伴和最大进口来源国，也是乌克兰第四大出口市场。而乌克兰也一直是中国重要的粮油进口来源国。2020年，中乌双方贸易总额接近150亿美元。
逃离基辅的学者: 库列巴是和普京的后台老板对话
关注中国和欧洲问题的学者特里斯坦·肯德丁(Tristan Kenderdine)，曾计划在乌克兰驻留三年，但因俄乌战争爆发被迫提前离开。他在乌克兰注册的汉莎出版社，不得不处于休眠状态。肯德丁认为，库列巴此次出访主要目的是阻止中国为俄罗斯的战争提供物质支持，其他陈词滥调，如和谈、贸易和深化交流，都是表面文章。“乌克兰在这场战争中取得的巨大成功是瞄准、削弱和摧毁了俄罗斯的后勤、物质资产和领导结构。通过访问中国，库列巴在外交上包围了俄罗斯，接触了俄罗斯发动现代战争的技术工业来源，并直接与对俄罗斯领导层影响最大的高层领导对话。”
“简而言之，库列巴将与普京的后台老板对话。”肯德丁说。
肯德丁认为中国的方案实际上就是俄罗斯的方案。“乌克兰不可能接受任何要求将2022年后被占领土转让给俄罗斯的和平谈判。乌克兰有朝一日可能会接受一项正式确定2014年领土损失的和平协议。然而，我认为，在乌克兰人民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之后，现在接受2014年的损失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任何中国和平提议最终都只是俄罗斯的和平提议，而俄罗斯的任何和平提议都不会被乌克兰接受。对于乌克兰来说，和平谈判必须来自中立方，而中国向俄罗斯提供的物质和政治支持对于俄罗斯延长冲突的能力至关重要。”
不看好库列巴之行的乌克兰人: 浪费时间
乌克兰前海军陆战队战士德米特罗·多夫任科(Dmytro Dovzhenko)曾在2014至2023年间服役9年，战争中因受伤退役。他目前在波兰康复，并在战争受害者康复中心工作。他认为中国不会安什么好心，乌克兰不必浪费时间，尤其是现在，中国军队都在白俄罗斯演习了。“他们不想帮助乌克兰,他们与俄罗斯结盟。”多夫任科认为。
“我不是库列巴专家。然而，预计中国将提出最后通牒，要求停止敌对行动，并允许俄罗斯保留乌克兰被占领的领土。作为交换，他们将为乌克兰的重建提供部分资金。乌克兰不会同意这样的条件（乌克兰人会因为泽连斯基和库列巴做出让步而把他们分开）。此外，有消息称，俄罗斯代表将与库列巴同时在那里……这些秘密谈判的预期结果尚不清楚。”
56岁的基辅市民、私营企业主和媒体人奥列格·沃洛达尔斯基(Oleg Volodarskiy)对美国之音表示，这一切都取决于中国领导层是否支持俄罗斯，乌克兰外交对中国领导层没有影响力，因此，库列巴的努力结果等于零。
战争难民库雷克: 希望中国帮助停止战争
乌克兰男子叶夫亨·库雷克(Yevhen Kulyk)，因为战争，一年半前带着家人逃亡德国。他和妻子学习了编程，目前正在找工作。他说德国很好，但心理上还是经常被家乡吸引，他们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国，但目前乌克兰到处都还是死亡。不过孩子们适应得很好，在当地已经交了朋友，他们想留下来。库雷克对中国似乎很有好感，并且对中国的外交斡旋有信心。
“中国对世界影响巨大! 乌克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停止战争。我希望中国能在这方面帮助我们。我很难说我们的部长有什么目标，我希望中国有精湛的外交技巧。我也希望中国能在这场可怕的战争后帮助我们发展经济。我相信中国在保护国家利益, 乌克兰必须在其政策中考虑到这一点。在相互尊重各国利益的条件下，可以取得巨大的成果，这就是外交。然而，我认为我们的外交非常薄弱，中国的外交非常强大，我对此抱有希望，”库雷克说。
布拉伊安博士: 库列巴主要目的是争取中国对基辅和平方案的支持
叶霍尔·布拉伊安(Yehor Brailian)博士是乌克兰历史学家和记者，曾任乌克兰国防部信息机构特派记者，现任乌克兰主要监督媒体Detector media的分析师，其主要关注点是俄罗斯的虚假信息及其对世界政治的影响。他认为，库列巴此次访问有两个主要目的，即获得中国对乌克兰和平方案的明确支持，该方案由泽连斯基总统于2022年11月在巴厘岛举行的G20峰会上提出的10点组成，并试图促进基辅与北京之间的双边合作。
“中国对俄乌战争的特殊中立立场，是由于在反西方外交政策上与莫斯科结盟，以及共产主义中国领导层的战略目标--成为经济领袖和军事强国--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除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之外，中美地缘政治竞争是全球民主与专制斗争的一部分。在信息领域，中国宣传将乌克兰战争归咎于北约……基辅和北京之间的贸易关系良好，但中国对俄罗斯的非致命支持使政治对话恶化。因此，必须确立中国对乌克兰的战略，概述双方合作的关键要素以及基辅在台湾问题、维吾尔族问题和中国在世界上崛起的地缘经济力量方面的立场，”布拉伊安说。
乌克兰女子伊丽莎白：消除中国对俄军事供应是核心问题
刚刚从美国大学毕业就回国效力的乌克兰人的伊丽莎白·内希泰洛(Elizabeth Nechytailo)，现任德国-乌克兰工商协会(AHK Ukraine)的公共事务负责人。她认为，毫无疑问，消除中国在俄罗斯军事供应方面的主导地位是乌克兰最关心的唯一问题。“此外，我们认为中国参与这场冲突至关重要。中国很可能希望利用拜登被排除在竞选之外及其在美国造成的不确定性，在世界事务中发挥其外交和政治影响力。值得注意的是，邀请来得这么晚，因为中国似乎并没有在外交解决争端方面发挥主导作用。我们期待这些讨论和乌克兰外交部长的访问将为解决冲突带来更具建设性的动力，并使我们更加接近胜利，”她对美国之音说。
麦克纳马拉: 库列巴外长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挑战
芬兰国际事务研究所 (FIIA) 的研究员埃恩·米歇尔·麦克纳马拉(Eoin Micheál McNamara)认为，库列巴外长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挑战，即试图改变中国领导人向俄罗斯提供默许支持的态度。“尽管如此，这次访问必须被视为重要，因为它为库列巴和乌克兰提供了一个机会来强调与中国不同的观点，这种观点对基辅和欧洲有利。”麦克纳马拉认为，中国需要西方。“中国面临着一个两难境地：一方面要改善国民的经济和社会前景，这只能通过与西方的伙伴关系来加速实现；另一方面，其民族主义政治认为，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政策被削弱、分裂或压倒，有利于中国在东亚的行动自由。库列巴需要强调的是，第一种选择对中国、欧洲和乌克兰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中国对俄罗斯的侵略战争一直是“默许或秘密支持”, 麦克纳马拉认为。“莫斯科知道它可以在不同时刻升级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因为它从与北京宣布的‘无限友谊’中获得了政治绿灯。中国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让外界看到它直接向俄罗斯提供武器，但它向俄罗斯提供了可用于俄罗斯武器系统和民用经济的‘双重用途’技术，帮助莫斯科避免西方制裁对其更广泛的战争努力产生负面影响。”
对于可能再次当选美国总统的特朗普，麦克纳马拉认为他在外交政策上是一个非常难以预测的“万能牌”，他在上次担任总统的最后时期，经常表现出愿意迅速改变主意。他认为，如果特朗普再度当选，“对于那些寻求美国对乌克兰提供强大而持续的政治和军事支持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悲观的前景。”
7月24日星期三，乌克兰外交部长德米特罗·库列巴与中国外长王毅在广州举行了三个多小时的会谈。库列巴在会谈时表示，如果莫斯科准备以诚意谈判，乌克兰愿意与俄罗斯对话，但目前还没有看到任何迹象。
王毅表示，近期俄乌双方不同程度地发出愿意谈判的信号，虽然条件时机还不成熟，但中国支持一切有助于和平的努力，愿意继续为停火止战、恢复和谈发挥作用。他还补充，中方关注乌方的人道主义局势，将继续向乌克兰提供人道主义物资援助。
VOA 2024.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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